小橘灯儿童文学原创馆·阿雀的十二个月亮

《阿雀的十二个月亮》
目 录
章
奇怪的一天/1
第二章
火蝴蝶/11
第三章
卜木/19
第四章
绿啼/31
第五章
柿树挂满小太阳/48
第六章
姥姥/59
第七章
神秘的后院/71
第八章
铁犁木/82
第九章
大神房/91
第十章
火焰神/100
第十一章
姥姥的秘密/107
第十二章
森林主的呼唤/120
第十三章
草鬼巫/130
第十四章
永川河/138
第十五章
森林主的记忆/147
第十六章
十二个月亮/157
第十七章
后来/166

《阿雀的十二个月亮》
章 奇怪的一天
那天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：
夜幕下，一棵大树覆盖了整个原野。它枝繁叶茂，开满花朵。鸟儿在叶间歌唱，野兽在枝下追逐。十二个月亮，明晃晃地悬在天空，又像果实，挂在树梢。
月亮的光，柔和、温暖、干净。它们像一只只眼，温柔地看着我。
“阿雀，阿雀。”我听见有人喊我。
“是谁啊？”
我环顾四周。可一个人也没有。
“对啦，这是哪？已经是晚上了。我得做好饭，在家等阿奶和阿爸。他们去网猪嘴鱼了。”
“阿雀，阿雀。”
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。听起来好远呀。
忽然，随着一声枭鸣，上边的那个月亮，变得朦胧，像张苍白的脸，又像打碎的玉盘，晃晃悠悠——消失了，就像从不曾存在。然后，另一个月亮，也摇晃着，继而像个通红的火球，啪的一声，掉在我的面前。
我凑近它。
火球里，有只像熊、又像是麒麟的兽，瞪着一双金色的眼睛，盯着我。我吓了一大跳，气喘吁吁地醒了过来……
“她醒了。”有人说。
我泡在艾草汤里。阿奶、银妹、银妹阿妈和草鬼巫围着我，看着我。
“醒啦？”族长在门外问。
“醒啦。”草鬼巫回答。
阿奶看我的眼神，像看刚出壳的小鸡崽，充满了怜惜。她用丝瓜络，蘸了艾草汤，小心翼翼地擦拭我的全身。
有挽歌从大神的房间传来。是谁被黑摩神接走了吗？
银妹阿妈端来一碗苦菊水。在寨里，但凡看了不洁东西的人，都需用这水，一遍遍擦洗眼睛。
“护佑吾族的乌拉女神，请洁净阿雀，使她的眼睛远离污秽……”阿奶祷念着，为我洗眼。
我浑身无力，想着刚才的梦，梦里掉下的月亮，火球里的兽……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不洁的东西。
紧握巫杖的草鬼巫，紧抿干瘪的嘴唇，神色不安地瞅着我。一旁的银妹，则像只小山雀，乖乖地蹲在那扶着木盆，原本小鹿般灵活的双眼，此时像受到惊吓，左躲右闪。
阿奶又用蛇心草，擦洗我的额头、鼻子、手背、耳后。我身上的每一处，好像都藏满污秽。
忽然，银妹阿妈倒吸了一口冷气，念叨着：“在长大，在长大。”她神色慌张地指着我的手腕。那里匍匐着一块蝴蝶形的红斑。
草鬼巫俯下身，和阿奶一起托着我的手腕看。很快，草鬼巫的手哆嗦起来，喉咙处咕噜噜的，像准备开嗓的小斑鸠。
“我的乌拉女神啊。”她喊道。
那块红斑，有指甲盖大小，像一团凝固的火焰，在我的肌肤上燃烧。
挽歌的声音变得高亢。“哦，是胖大被黑摩神带走了吗？而这块斑，不，火蝴蝶……早晨，还没有呢。”
究竟发生了什么？我努力回想——
早晨，阿奶熬了黑米粥。阿爸一边稀溜溜地喝着，一边抱怨酿出的果酒有股酸味。
我猜想他是不是在酿酒时，又生气啦。如果在酿酒的时候生气，那么酿出来的酒就会有不好的味道呢。
阿爸讲完，又抱怨酿一季的果酒，还不如去镇上做点买卖，又说甘叔去了一趟城里，就赚了可以买十头羊的钱。
“小阿雀，你知道他是怎么赚到的吗？”他神秘兮兮地凑近我。
我偷瞥阿奶，不敢搭腔。可是，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讲起来，说甘叔寻到了宝石。
“拇指尖大小，换了十头羊呢。”他将“十头羊”三个字咬得重重的，故意说给阿奶听呢。
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他。
“我讲的都是真的。”
“在哪儿找到的呀？”我没忍住，小声问道。
“森林里。”阿爸压低声音道。
“是吗？森林之主才不会让人随便取走他的东西呢。”
瞧我不信，阿爸翕了翕鼻子，乜斜着眼睛，说：“我的小阿雀，难道你还真信那里住着神啊？”
我又瞥向阿奶。在她黑头帕上的渡鸦纹饰，像在生气地瞪着我呢。我忙低下头喝粥。
黑米粥，糯糯的，香香的。阿奶盯着粥碗看。她说：“湖里的鱼，可以下网了。”
我探头，看见她的碗里的粥像鱼一样的形状。阿爸也看见了，他却将碗往我面前一推：“瞧，我这里还有只兔子呢。”
我一看，铺在粥上的苋叶像极了兔子的耳朵。
但还没等我们搁下碗，族长果真派人传话，说每家可以派两个人去开网。
每年冰雪融化后，报春花开前，寨里的草鬼巫都会算出时间，由族长带着各户去开网。
只有在这时猪嘴鱼才会从遥远的地方，溯游至喀达湖。它们像是在春天到来前，乌拉女神送给我们的礼物。
阿爸不想去开网。他说已和别人约好了别的事。
还很冷。太阳忸怩很久，才迟迟疑疑地从云层中露出好看的脸。
“去看捕鱼吗？”阿奶问。
“和银妹约好，今天去找苍耳虫。”
怕她失望，我又忙说：“下午，我去帮你捡鱼。”
其实，我一点也不喜欢猪嘴鱼。它们在网里蠕动着身子，嘴巴一拱一拱的样子，真是丑死了。但它们肉质肥嫩，鲜美得很。
“是去林子里找吗？”
我点头。
林子里，指的就是我们寨后的森林。它像一个硕大的翠绿扇面，将寨子围在扇柄处。
“一定要去吗？”
“嗯。”
只有那儿有苍耳虫嘛。银妹的阿妈腿上长了疮。将苍耳虫烤熟，碾磨成粉，撒在疮上，可治愈。
阿奶预感到什么，欲言又止。
“要小心呀。”她反复叮嘱。
银妹和我约在寨外会合。
那棵被寒风带走所有树叶的茶树擎着光秃秃的枝桠，像只可怜巴巴的秃鹫，蹲在那儿，瞅着我。
银妹还没来。我跑去一旁的麦秸垛旁，躺在那儿，望着天空，想要和它聊聊天。
天空好白啊，像是要死了；太阳，蔫蔫的，也像要死了。它们都同情地望着我。其实，是我要死了。突然，有谁将这念头往我脑里塞。我摇摇头，想将它甩掉。可是，它还是拼命往我的脑子里钻啊钻。这种感觉简直太讨厌了。
我想起身去找银妹。可是，身下的大地仿佛变成巨大的吸盘，令我动弹不得。
吧嗒，吧嗒，吧嗒。有脚步声由远而近。
我该起身了。
吧嗒，吧嗒，吧嗒。
我真的该起身了。
吧嗒，吧嗒，吧嗒。
有人站在我的面前。我侧过头，看见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。